第一章
横断江月 by 黑夜
2018-10-19 06:01
「我梦到一轮月亮,很圆,很大,不,应该说非常大,大的似乎就在眼前,明媚的淡黄色月亮里,环山阴影无比清晰,似乎随时能从里面跳出一只兔子!」「是不是最近媒体关于超级月亮的报道层出不穷,所以,潜意识在你的梦境里变得真实?」……
「我昨晚又做梦了,这次在那轮很大的月亮下面是一池水,月光似乎穿透了池水,很冷,但是没有结冰,水面上有飘渺的水汽……」……「这次我闻到了很淡的清香,凛凛的,对,是梅花的味道,夹在在那水汽里,氤氲流转。」……
「水里面有一片轻红,像是很淡的血迹在扩散,让我想想,那种布料有点像纱,很薄很透,很奇怪,水似乎对它没有阻力,那片红色的纱在水里就像在风里一样飘舞。」……
「梦岚,这太真实了,太真实了,真的不像是个梦,我昨晚竟然顺着那片轻红抬头,然后看到了一柄油纸伞,鲜红的伞面似乎要活过来,活过来的红色,我去。那上面还有一朵小小的金色莲花,含苞未放,拿着伞柄的是一只女孩子的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手,柔若无骨,玉雕的葱管一样。」段跃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尴尬的瞟了眼梦岚,对自己正在追求的女人说这个,貌似不太妥当。
梦岚却似乎并没有留意这个,她浅浅的笑了下,很温柔似水的笑,「或者,你最近写作遇到了瓶颈,要知道人不断地压力下也会梦到些暗示性的内容,这种困扰会成为心结,有句老话,日有所思也有所梦。」段跃低头细细的想,真的因为诡秘耸异的东西写多了么,所以潜意识做梦也在编织?
段跃是个作家,确切的说,应该叫做网络写手,坐在电脑前面,码字,写那些或者取悦别人或者取悦自己的文字,当然取悦自己的时候更多。他很享受那种文字在指尖流淌的感觉,就像上帝。虚幻从指缝间拔地而起,秩序井然,而真实在手心化作海市蜃楼,归于暗影。真假在时间和空间的错乱中交织,让那些欣赏这些文字的人痴怨贪嗔恐惧迷恋。
「踏碎星空!横断江月!」这个男人是桀骜自负的,不屑更换名字,因此取了段跃的谐音,笔名断月。
梦岚在一个斑驳的青铜小鼎内点燃一支暗红色的香,袅袅的香篆慢慢的晕散,不多时房间里就弥散起甜梦香的味道,段跃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松懈的摊手摊脚躺在摇椅里。
「睡一会吧,放松,就像你在母亲子宫里那种放松!」梦岚的声音渐渐飘渺。
梦岚是个心理医生,确切的说是心理医生的一个分支,心理疏导师。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太快,压力又大,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和负面情绪,梦岚的工作就是倾听,然后帮助他们放下。
段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夕阳漫天,对于自己每次在梦岚这里睡得完满他又爱又恨,不可否认一个高质量的午觉对一个夜猫子来说简直太幸福了,可是这个女人是他蠢蠢欲动的对象,面对蠢蠢欲动的对象还能睡得这么没心没肺的,这让他对自己恨得牙痒痒。他恨恨的盯了下胯下,不得不转移绮思遐想。
「这香真好闻,闻起来让人连骨头都想放松,能告诉我,哪里能够买到么?」「古玩街最里面,有一间小小的铺面,叫做真水无香。现在老式的调香师可不多了,肯用真材实料的更是凤毛麟角。」第二天早晨,当段跃码完两个更新连载的章节后,发现天早就亮了,可是因为天气不好,所以有些晦朔不明,南边的天空低沉的似乎就要压住那些新建高层。
段跃抽了一根烟,发现精神还是非常好,于是放弃睡觉的想法,驱车前往古玩街。
真水无香,段跃拿着一小包甜梦香很有些心痛的走出来,一个星期白干了!
为了四个星期可以好好睡觉,一个星期白白熬夜,究竟值不值得,真是个好问题。
好在这个问题没有困扰段跃很久,因为就在他走过一家店铺拐角的时候,他会然发现了一枚金币。刚好这枚金币他认识,民国某个军阀小范围发行的纪念币。
段跃刚好是个收集狂,他兴奋地走了进去,这才发现这家店铺货很杂,小摆件,小挂件,甚至留声机火柴盒都能扫得到,在大堂的一角零零落落的堆着些画幅。
店铺的老板也是个妙人,脑袋锃亮,绝顶聪明,穿着件对襟的白布汗衫,把着一把紫砂壶,那茶一闻就是大碗茶,管饱。绝顶聪明的老板和段跃贫来贫去,从三国哨到二次革命,从林黛玉究竟是不是死于肺结核哨到金岳霖究竟和林徽因两口有没有同居不同房,终于话题最后落在那枚金币上,该让的钱一分不肯让,让盘道盘了半天的段跃大为气结,可是还是掏了钱。
要走的时候,阴沉的天终于开始下雨了,大为气结的段跃实在不想和聪明绝顶的老板海哨了,于是溜达着在店里闲看,最后溜达到堆着字画的那一角。
当他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简直可以用惊慌失色来描述,毫不夸张的说心都要跳出来了。原来梦里面那片轻红是裙摆,娟致雅好的美女只是背影就让人口干舌燥,长长的裙摆顺着栈桥拖在水里……段跃狠狠地闭上双眼,再睁开发现画还在,不是幻觉。
面色如土的付了帐,用落荒而逃的速度夹着画冲进雨里,直到坐在车子上,段跃才算堪堪定了神,看着副座上的画,想想真实不能再真实的梦境,这,这,太诡异了,梦岚,对,我要去找梦岚,我要讲给她听。
「孟小姐,他买走了那幅画,啊,是的,哎呦,您太客气了,这真不敢当,当年若不是您,犬子……哈,这是您看得起咱老赵,没说的,下次您有什么说的,只管开口,准保给您办的妥妥的。」聪明绝顶的赵老板笑的尖牙不见眼,开心的放下电话,钱多谁怕咬手呢?
咔嚓一个炸雷炸在天上,紧跟着一道艮贯虚无的闪电,把灰黄色的天空炸的诡异,段跃狠狠地踩着油门,往着中华北路方向疾驰,哗啦啦的暴雨让雨刷器措手不及,下高架桥的时候,突然从入口窜进来一辆红色的马自达,眼看就要撞上了,段跃猛地向左打方向盘,轰的一声,车子撞上防护栏,然后是嘶啦啦的金属划过混凝土结构的摩擦声,狂风卷着雨从破碎的车窗普进来,然后再卷着猩红往下流,一片艳艳。
真漂亮啊,满眼望去,从脚下一直到草原的深处,都是一种叫做三色堇的艳艳小花,挤挤挨挨的像一幅巨大的毯。在毯子和布索山交际的地方,一点墨黑迅疾的放大,那是奔雷。渐渐地奔雷在风中跳跃的鬃毛清晰可见,鬃毛后面是一双美的让人窒息的小手。
「阿兰,阿兰,跳下来!」段跃从心里绽开一个大大的笑,伸出双臂。
一声马嘶,奔雷高高扬起前蹄,马背上的少女站起身,乳燕投林一般,毫不犹豫地飞扑下来。